青穷

【杜方】相思十诫

• 【杜方】你停留在我的年岁里

• 第九最好不相依，如此便可不相偎。

那年杜见锋十五岁，方孟韦十二岁。

在动乱的年代，死亡随时会造访，所有的可悲都不值得被人提起。杜见锋在一个寒冽的夜晚遇见了一个小少年，这可能花掉了他一生的运气。

“孟韦，你冷不冷呀？”杜见锋用力的搂着怀中的方孟韦，生怕冻着他，事实上杜见锋自己也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。

方孟韦轻颤睫毛，眼神闪烁。“不冷……”然后又往杜见锋的怀中缩了缩，似乎想要把整个人都缩进杜见锋的怀抱。

这种出来一趟就能被冰霜附上一身的天儿，没有多少人愿意出来。两人蜷缩在路边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，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善人。

 

那年杜见锋十八岁，方孟韦十五岁。

杜见锋一瘸一拐的小跑，手中还捧着一块热乎乎的红薯，脸上神采飞扬，像是碰到了天大的好事一样。“孟韦孟韦！我回来了！”

方孟韦听到杜见锋的声音，慢吞吞的冒出个头来，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杜见锋，“哪来的红薯？”

杜见锋脸上立刻变得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，十分嘚瑟的把红薯塞到方孟韦的手中，他说：“我抢的！那小贩追着我跑了三条街，我厉害吧！”

杜见锋边说边将方孟韦往桥洞的角落里拉，生怕他冻着。“这么冷的天，你也不知道躲着点！一点也不让人省心。哎哟！”

杜见锋一声叫唤，吓的方孟韦一愣。杜见锋光顾着拉方孟韦，却牵扯到腿上的伤了。“见锋哥！你腿……腿怎么了？”方孟韦担忧的蹲下身子去查看他的腿，撩开裤腿，里面是一片紫青。

“不打紧不打紧，那小贩见追不着我，就向我丢了块石砖，别说，还挺准，等我下次去砸了他的摊位！”杜见锋是见不得方孟韦皱眉的，只好打着哈哈说。

方孟韦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揪着了一般，心疼极了。若不是自己，杜见锋定去参军一展宏图了，哪还会和他一起在这受罪。

杜见锋见方孟韦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，赶紧哄道：“哎别哭别哭，多大的人了，再哭鼻子就丢人了。”

方孟韦擤了擤鼻子，一把抱住杜见锋，杜见锋一怔，手顿时不知该做何动作。“抱……”只听见方孟韦沙哑着声音说道。杜见锋便听他的，也拥住他。

 

那年杜见锋十九岁，方孟韦十六岁。

傍晚，杜见锋从工厂里出来，干了一天的活很是吃力，但是一想到方孟韦在家里头等着他，他便神清气爽。

推开家门，却看见一片狼藉。杜见锋的脸色立刻变了，他赶紧喊道：“孟韦！孟韦你在哪？”杜见锋焦急的四处寻找，可屋子就这么点大，能去哪呢？

他找遍了屋子，又出门寻找，逮着个人便问，“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孩，瘦瘦的，个头比我小一点，眼睛大大的，长得很好看的？”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。

那一年，杜见锋失去了方孟韦。

 

那一年，杜见锋二十九岁，方孟韦二十六岁。

砰的一声，杜见锋将花瓶摔在地上。“他娘的，山上的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了，你家里还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，怎么着？还准备带棺材里去儿？”

杜见锋变了，不再是曾经那个他了。现在的他一身军装，高大威武。他身旁颤颤巍巍的站着一个穿着锦衣绸缎的地主，那地主一脸心疼的看着被砸了的宝贝，却不敢多言。

杜见锋，堂堂一个旅长，他就是这几个山头的霸王，说一不说二的角色，谁敢动他？这地主自然还得赔着笑给他赔不是。

“诶呦喂，军爷啊，看您说的，这……这山上的百姓呀，和我都是一家人，我这刚听说山上困难，您就来了，巧的很哪！不然您看这样如何？我把家里的粮食分几袋给村民们送上去，解决一下他们的温饱问题。”地主也是个圆润的主，不然家里的玩意早被其他军官抢光了。

这场景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杜见锋是地主，旁边的人是被其他的老百姓。“不必了，老子自己会拿。”说着就招呼手下直接去地主家粮仓拿。

“哎！军爷啊！不成啊！您全拿了我一家老小吃啥呀！”地主急的不得了，这杜见锋算是让他长见识了，别的军爷随便献点宝就行了，哪知道杜见锋不按套路出牌。

杜见锋才顾不得这些，像个土匪一样，拎着一大堆粮食就向山顶出发。他的手下凑到杜见锋身边，问道：“旅长，你这么做到底为啥啊？你瞅瞅别人，各个都把东西往自己裤腰带离塞，谁像你啊？”

杜见锋一听，立马踹了他一脚。“你真把我当土匪啊？老子是旅长！他娘的要是真和那群孙子一样，我他娘直接当土匪不就行了？当什么军官儿啊。”

身旁的人一听，还挺有道理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。

 

方孟韦背着家里人，自己固执的带着粮食来到村里，村里头的人一见是方孟韦，都迎了上来。“小方来啦！”

方孟韦见着这些饿的面黄肌瘦的村民就觉得心疼，心里头同时也升起一阵火，那些官员和军官一个个都只晓得把钱往自己口袋里塞，全然不顾百姓死活。

等粮食都分配完，方孟韦刚准备起身离开。就听到村民惊叫道，“不好啦！GM党来啦！快跑啊！”一时间，村民一哄而散。

“他娘的，跑什么，别跑啊。老子给你们送吃的！”杜见锋大声吆喝道，他觉得非常苦恼，自己有那么吓人吗？

方孟韦听到熟悉的声音，身形一顿，僵着身子转过头，双瞳瞬间放大。“杜见锋……”杜见锋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，便扭过身应道，“谁叫老子？”

两个人呆愣着对视，这是他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，十年的分散也不能让他们忘记对方，是上天让他们重新团聚。

 

杜见锋的手下只能听到屋内杜见锋传来响亮的大笑声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“孟韦啊，你他娘的……呸，不是。你当年到底跑哪去了，老子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！”

“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，我是北平警察局局长的儿子，那天我哥找到了我，我本来想和你告别，只是突然遭到不明来路的人攻击，我哥才带着我迅速撤离了，平安回到北平后我也一直让我父亲帮忙找你，却一直没有消息。”方孟韦心中觉得欣喜，分离了这么多年，最终还是遇到了他。

杜见锋豪饮一口烧刀子，紧接着说道：“老子找了你几个月，后来实在找不着了就当兵去了，不过啊，你既然是局长的儿子，那我就放心了，我还一直怕你被那些孙子抓走了！还别说，孟韦，你真是越长越标致了！”

“净说些俏皮话！”方孟韦有些不好意思，他看着杜见锋身上的军装，欲言又止，思量再三，才说道：“见锋……你现在是在为GM党效力吗？”

“是啊，怎么了？”杜见锋丝毫没察觉方孟韦的眼神变化，反问道。方孟韦脸色变得有些难看，“你不知道GM党欺压老百姓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吗？难道你和他们一样吗？”

听到方孟韦这么说，杜见锋心里头也有几分不悦，有无数的人这么说过他，也有无数的百姓这么骂过他。谁都能这么问他，唯独方孟韦不行。“孟韦，你说什么呢？我怎么会和他们一样。”

说完，方孟韦便不说话了，他对上杜见锋的眼睛，两人对视着。终于，方孟韦轻叹一声，“见锋……你……能不能和我走？GM党不是你该待的地方……你以前不就说过，想要做个为国效力的人……”

杜见锋觉得奇怪，“为什么我在GM党就不能为国效力了？”方孟韦被堵的不知该说些什么，心头反倒有些恼火，不想在此停留，起身就准备离开。

杜见锋连忙拉住他，“孟韦，你去哪啊？”方孟韦顿了顿，将杜见锋的手扯下来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，只留下杜见锋一脸茫然。

 

方孟韦觉得自己很委屈，与杜见锋多年未见，本该好好叙旧。只是他一看到杜见锋身上穿的GM党军装就坐不住了，GM党是怎样的，身在GM党的杜见锋能不知道吗？方孟韦想要杜见锋和他走也是为了他好，没想到他却不领情。

越想越气，方孟韦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，家里的大哥都怀疑他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。方孟敖从外边回来时，看到门口的信箱中放了信，收信人是方孟韦，便拿了回去。“孟韦，有你的信。”

方孟韦也有些奇怪，谁给会他写信呢？打开一看，杜见锋三个大字就写在上面。

孟韦，我不是不愿与你回家，只是国难当头，男儿势必保家卫国。不管是何种方法，只要是为国为民，便是好方法。你不必想着我，这十年无论如何我也熬过来了，如今你我相遇，我便更会珍惜自己的性命。

   如果你还没有找到那个你爱的人，不妨回头看看我。等战争结束后，如果你我二人还未成家，我便娶你，如何？

方孟韦道：“好。”

 

那年杜见锋三十岁，方孟韦二十七岁。

内战彻底打响，方孟韦知道杜见锋去了前线，心里纵然担心，却也靠着杜见锋时常送来的书信安抚自己。

方孟韦每天都在等着，等着杜见锋写信来。直到战争结束，书信已堆成一座小山，杜见锋有时隔几天就会来信，有时隔几个星期才会来信。

 

那年杜见锋三十二岁，方孟韦三十岁。

他盼啊盼，战争终于结束了，命和血几乎填满了这场战争。方孟韦看着那些信，舒了口气。他还在，他还活着，真好。

“有人在吗？请问这里是方孟韦同志的家吗？”一位身着我党军装的同志正在方孟韦的家门口。方孟韦赶紧出来开门，是杜见锋又送信来了吗？

那位同志将一枚戒指递给方孟韦，“方孟韦同志，这是杜见锋同志托我们交给你的。”方孟韦身子一僵，什么意思？

“杜见锋同志带领一支GM党军队向我党投诚，在前线中英勇抗敌，在去年腊月壮烈牺牲了。”那位同志语调中尽是敬佩和惋惜。

方孟韦一听，跌坐在地，那枚戒指也滚落到地上，染上了尘土。

“杜见锋同志是为国牺牲，他死得其所！”

为国牺牲？谁要他为国牺牲了，我只想要他活着……

不是说好要回来娶我的吗？为什么失信，为什么自己走了？为什么不要我了……

为什么……

 

那年杜见锋三十二岁，方孟韦六十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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